心靈的熬煉,其實是頗為困難的一件事。
很多人困在心靈的一步,便可能是十年,百年,乃至一輩子,原地踏步,難以打破平靜,撕開籠罩心頭的迷霧。
當然,煉神層次的修行,並非一定要熬煉心靈,安樂之所以需要感悟,是因為他凝練了心靈至寶,心靈長河。
從心劍締造出開始,就意味著安樂走上了這樣一條道路,感業寺……就是熬煉心神的一個宗門,心靈層次上的提升非常的困難,可是帶來的煉神層次的提升卻同樣是強大的。
與陸依山的對話結束,安樂在【道祖之姿】這等蛻變再蛻變的歲月道果幫助下,心靈長河的水流漲起,意味著他在心靈層麵得到了感悟和提升。
心靈波動劇烈,提升了一陣之後便停滯了下來,不再繼續暴漲,但是安樂身上的氣息無比的強橫,心神力量,宛若黑夜中最為耀眼的星辰一般。
陸依山早已經踏足了十境,可是麵對此刻的安樂,卻感覺到一陣心驚肉跳,仿佛在此刻的安樂麵前,他根本不是一合之敵。
安樂到底有多強,陸依山心頭一直沒有一個準確的估量,可現在看來,肯定比他強,哪怕他掌握有三階至寶觀星圖,安樂也能鎮壓他。
這就很可怕了。
要知道如今的安樂可尚未踏足十境,依舊處於九境領域。
陸依山自家人知曉自家事,他在九境的時候,雖然號稱能夠與十境抗衡與爭鋒,但是,基本上遇到了都是被十境修行者壓著打。
曾經很多人稱呼他為妖孽,果然……陸依山覺得他算哪門子的妖孽,公子這樣的才是真正的妖孽。
天地間的心靈力量緩緩的收斂。
安樂暴漲的心靈長河河水,逐漸的放平穩變緩。
“公子可是煉神有了突破?”
陸依山笑著問道。
紅塵煉心……公子當真是有魄力,甚至觸類旁通,隻是入大理國都城一觀,在紅塵中甚至未曾一滾,這份煉心便有了成效。
像是第六山主,紅塵煉心煉了多少年,卻依舊未曾有大突破,這便是人與人之間的差距。
有時候,這份差距大到足以讓人絕望的程度。
安樂睜開眼眸,搖了搖頭:“有一點收獲,但是想要踏足煉神九境圓滿,卻還差了些。”
雖然言語中有些遺憾,但卻並不是太在意。
陸依山點了點頭:“煉心沒有那麼容易,想要感悟的話,需要多看、多走、多想、多悟。”
“紅塵煉心比較吃天賦,所以,大多數煉神修行者,都不選擇走紅塵煉心,更多還是走熬煉心神的道路,境界到了,直接就突破了。”
“紅塵煉心會熬煉心靈法寶,想要煉神修為提升,心靈法寶的品質也要跟著提升,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”
安樂笑了笑,這點他自然知道,紅塵煉心很容易拖垮修煉進度,像是強如元蒙皇帝之流,其實都並未走煉心的道路。
不過,安樂已經走上了這條路,自然就不會有任何後悔的情緒。
“無妨,我還會繼續走,大理國周圍的城市與村落,大理國不行,我便去江陵,去臨安,乃至……去西涼。”
“滾滾紅塵走一遭,終會有所感悟。”
安樂倒是很灑脫。
卡在一個瓶頸,並不是馬上就能突破,紅塵煉心的瓶頸,最為難以想象,很容易就卡死一個人的未來。
但是安樂灑脫的情緒,還是感染了陸依山,且陸依山相信安樂,肯定能夠煉心成功,不因為彆的,就因為他相信安樂的天賦。
“那便祝公子成功煉心,期待公子踏足九境圓滿的那一日。”
陸依山端坐輪椅,笑著抱拳。
安樂作一揖回禮。
“對了公子,既然你來了都城,那我正好將西涼的事情與你說一說。”
陸依山並未離去,而是思索一陣後,斟酌詞彙,緩緩開口。
將與元蒙帝國左相伯言聯手征伐西涼的事情告知的安樂。
“難怪大理都城之內,有那麼多人選擇參軍,原來先生真的在征兵。”
安樂點了點頭,麵色肅然許多:“西涼魔國可絕非弱者,攻伐西涼,肯定與攻打大理不一樣,到時候死傷肯定嚴重,這一波參軍者,興許會有太多人戰死死去,有太多家庭破裂不再圓滿。”
“到時候,希望會破滅,隻是希望先生將後續的一些撫恤之類的事情處理好,哪怕家中的支柱倒了,也會讓那些民眾們知道,我們未曾放棄他們。”
安樂認真的開口,將自己心中所想說了出來。
先前所看到的那些熱情洋溢,笑容四散的麵孔,仿佛鐫刻在他的腦海之中。
他們響應號召而參軍,為的是滿腔熱血,為的是一番信任。
安樂不能辜負他們的信任。
“公子放心,陸某會準備好一切,戰後撫恤之重,會擺在第一位,有任何敢動搖撫恤者,老臣都不會輕易放過他。”
陸依山嚴肅的保證。
他與安樂一樣,都很清楚這些民眾能夠響應號召出征的原因。
開疆擴土,收複失地,是他們的口號。
而同樣是將士們激起熱血的信念。
是將士們對他們的信任,陸依山和安樂一樣,都不願辜負這份信任。
安樂點了點頭,身上簡單的粗布衣衫閃爍起銀芒,與陸依山抱拳作揖後,便爆發神通空間躍遷,直接消失在了原地。
晨曦的光輝揚灑而下,照耀在大理國的每一個角落。
陸依山端坐在輪椅,周圍的行人,人來人往,卻都無一人發現他。
他眯著眼,靠在輪椅靠背,閒暇的環顧四周,看著在陽光下,大理國都城中百姓們麵容上洋溢著希望的紅光,他的唇角亦是不由的翹起一抹弧度。
…………
安樂對於未能將煉神踏足到九境圓滿,並不在意,心靈長河的增長,意味著紅塵煉心的路子是對的,至少他看到了圓滿的希望。
銀芒閃爍,宛若銀色電蛇交織。
安樂的身形很快出現在官道上,一路馳騁,不一會兒便抵達了一座城池。
正是江陵府的府城。
這座城池……安樂來的次數不多,儘管他斬殺了江陵王,可後麵的事,他基本上就是當個甩手掌櫃了。
有飛虎軍的一支小隊負責,整個江陵府的秩序完全被把控住,很快就完成了接手。
安樂的到來,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。
哪怕是如今飛虎軍中的那兩位九境副將,也根本不知道安樂的到來。
畢竟,連掌握著觀星圖的陸依山,都是因為安樂心靈長河起了波動,才得知安樂降臨,尋常九境就更不可能感應到了。
漫步江陵府,安樂依舊維持著自己骨骼更改後的平凡模樣,穿著尋常的粗布衣衫,宛若最為普通的百姓,行走在長街。
和大理國國都不一樣。
飛虎軍接管了江陵府之後,並未強勢的清洗江陵府內的勳貴勢力,反而是借助勳貴勢力來達成穩定城池的目的。
相較於大理國國都百姓們臉上洋溢的幸福之色,江陵府府城內的百姓們,麵容則沒有太大的變化,並不貧苦,卻也沒有多麼的開心,希望……依舊是看不到。
飛虎軍的小隊,畢竟不是管理城池的文官,他們對江湖勢力打壓,對於武力的控製很合理,可也僅此而已,術業有專攻,他們能做到如此,已經是很不容易。
他們也擔心胡亂的處理,會導致江陵府的管理出現混亂,到時候在主上那兒留下不太好的印象。
因此本著不太做事,就不容易出錯的理念,他們隻完成他們所能做到的事情。
安樂行走在江陵府城之內,麵色沉凝。
作為最早被他攻下的城池,江陵府城的管理卻並沒有他想象中那麼好。
勳貴們依舊囂張,各種各樣的產業都與勳貴有不可分割的關係。
耳畔傳來哭泣的聲音,他扭頭看去,便看到了一處店鋪之中,正發生著嘈雜聲音。
走近了看,才發現一對爺孫兩人正跪在地上,苦苦的朝著一位身穿華服的男子祈求著。
“店租這個月已經漲了三次了,我們爺孫兩做的也是小本生意,實在是承受不住了,求公子行行好吧!”
蒼老的老人身上有氣血波動,但年齡大了,氣血衰敗,修為倒退,也不過三境鍛體的修為,正苦苦哀求著,渾濁的眼中有淚泌出。
在他的身邊,則是年輕的孫女,模樣姣好,可此刻也搓著手,不住的哀求著。
然而,那身著華服的勳貴卻是搖了搖頭,冷笑道:“漲租是正常的,如今的江陵府多火啊,安大家可是江陵府的主人,他如今聞名天下,連大理國都入其轂中,江陵府作為其麾下第一座城池,未來必定會受到重視。”
“如今天下各地的修行者紛擁而來江陵府,江陵府內,寸土寸金啊,再給你們維持同樣的店租,多麼不合理?”
“這整條街都是我王家的,王家一聲令下,大家都漲租,就你不漲,我這臉麵多過不去啊。”
華服男子笑嗬嗬的說道。
“當然,老爺子,交不起租也不是什麼大事,你這孫女聰明伶俐,本公子就欣賞她這份機靈勁,可惜修行天賦差了些,卻也能抵了你這店租,便讓你孫女作我第十八房小妾,這半年的店租就都免了。”
“我王家可是江陵府勳貴,你孫女能嫁入我王家,那是多大的幸運啊。”
華服男子咪咪笑。
老爺子麵色頓時變得慘白,毫無血色。
但是,他的眼眸中浮現出了一抹死誌,攥握起拳頭,衰敗的氣血翻湧,欲要與華服男子搏命。
華服男子極度不屑,勳貴出身的他,修為豈是這老頭子能比的。
忽然。
一陣微風拂過。
華服男子笑眯眯的腦袋,直接從脖子上掉了下來,落在了地上,咕嚕的滾了一圈。
而那斷裂的脖子處,卻是一滴鮮血都不曾泌出。
正準備搏命的老爺子,突兀的僵住,渾身汗毛倒豎,冷汗涔涔。
發……發生了什麼事?
店鋪中,爺孫二人看著死去的華服男子屍體,恐懼無比。
一位勳貴子弟的死亡,他們仿佛都能料想到自己的未來了。
“這江陵府,待不下去了啊……”
老爺子捶胸頓足,世代在江陵府中開店,可得罪了勳貴,最終下場隻會極慘。
可是他們爺孫二人又如何能逃?
逃又能逃去哪裡?
周圍圍觀的不少人,都看的清清楚楚,他們逃不掉的。
二人癱在店鋪中開始等待江陵府中最為霸道的勳貴的清算,等待著死亡。
一身平凡模樣的安樂從人群中緩緩退走,繼續行走在長街之上,麵容卻無比的難看。
“江陵府的百姓……甚至過的還不如江陵王統治的時候來的更好?”
“一些勳貴甚至打著我的名號在做一些壓榨的事情?”
安樂喃喃自語,心神不由起伏波動。
江陵王曾經在江陵府就是天,就是土皇帝,因為江陵王是一位可怕的邪修,得到了幽冥傳承,更為幽冥之子,暗中進行著各種黑暗邪惡的勾當。
安樂以為斬殺了江陵王,江陵府的天就會清明,罪惡便會自動散去。
可他現在發現,自己錯了,錯的很離譜。
心靈起伏著,波動著,他行走在江陵府城的街道上,看到了許多勳貴霸道行為下的淒慘事跡。
他歎了口氣,諷刺的是,這些勳貴乃是借著他的名義,在進行一些罪惡的事。
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,成為了勳貴們的幫凶。
安樂搖了搖頭,他感知到了一種與大理國都城百姓們完全不同的情緒。
如果說大理國都城的百姓,滿臉洋溢的是希望。
那江陵府的百姓們,臉上浮現的儘數是憋屈,是敢怒不敢言。
心神一動,安樂的心靈力量擴散開來,將整座江陵府都籠罩其中……
江陵府的軍備的確是管轄的僅僅有條,甚至不少秩序都在飛虎軍的掌握之中……
可是,暗中的黑暗依舊在滋生與進行,一些勳貴依舊逍遙,甚至過的比之前更加的逍遙。
江陵王存在的時候,他們還會有所收斂與忌憚,怕惹到江陵王,可如今,江陵王死去,那位安大家心思又不在江陵府,隻是派遣軍隊駐紮管轄……
那江陵府豈不就是勳貴們的天下,他們當仁不讓的開始管轄整座城池,更加肆無忌憚的行使著他們的權利。
背負著手,安樂仰起頭。
心神陡然炸開。
像是利刃一般呼嘯傳蕩。
江陵府,城外大軍軍營之中。
一身飛虎甲胄的副將張清泉麵色嚴肅的操練著江陵府的府軍,飛虎軍的將士則都統領著府軍的士兵。
忽而,副將張清泉的麵色猛地一變。
“這股心神力量……”
“是主上!”
他能夠感受到這股心神力量中所蘊含的對飛虎軍一念操縱的力量,毫無疑問,心神的主人掌握著飛虎軍的虎符。
當世掌握虎符的,隻有安樂。
咻!
副將張清泉身軀瞬間馳掠而出,衝入了城內,很快便感知到了心神傳來的源頭。
他宛若一道流光快速的墜落而下。
引起了軒然大波。
咚!
長街青石瞬間炸裂凹陷,蛛網般的裂紋密布開來。
張清泉身披甲胄,抱拳單膝跪在地上,將青石給跪的龜裂。
而在他的身前,安樂一席粗布衣衫,平平無奇的背負著手,麵容淡定。
然而,張清泉卻是感覺到了莫大的壓力,仿佛對方一個念頭,就能讓他這位九境鍛體修行者,飛灰湮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