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三十章 心明始信原無佛,徒行千步惹鐘磐(1 / 2)

滿地狼藉的蘆葦蕩內,微風徐徐吹來,些許蘆葦被斬斷而紛飛的毛屑飄揚。

伯言頭戴綸巾,手持羽扇輕搖,詫異的看著眼前的老和尚。

這位蓮華寺的世尊,乃是五百年前便曾名揚天下的十境強者,與老天師和老劍聖一樣,都是老牌十境。

不過,先前的出手,這位普度世尊未能鎮壓安樂,還是讓伯言頗為失望,十境二災境的老和尚都失手了,可以想象到安樂的難纏程度。

普度世尊盤坐在舟船殘骸中,大紅袈裟,紅的鮮豔,他笑著說道:“左相,貧僧看出了安施主的缺陷,其心劍有問題。”

“心劍有問題?”伯言眉毛一揚,略帶幾分疑惑。

“佛門三寺,爛柯最為超脫,感業與蓮華互相競爭,貧僧與感業寺打了數百年的交道,對於感業所修的心劍頗有心得,安樂的心劍……氣機虛浮,威能衰弱,交鋒期間,心神小心翼翼,像是不敢觸碰心劍……”

“這種情況下,唯有一個解釋,便是心劍出問題了。”

“安公子的心劍,可能瀕臨破裂的邊沿。”

普度世尊輕笑著說道。

他說出了他的分析,伯言眼眸一亮,因為他相信普度世尊的判斷,所謂最為了解彼此的,便是對手。

蓮華寺與感業寺互相競爭了漫長歲月,對於彼此的修行法都有十足的研究。

“貧僧若是猜測不錯,安樂接下來應當會前往感業寺的煉心窟,尋找解決心劍憂患的辦法。”

“若是不解決心劍憂患,安公子的煉神修為將永遠止步在八境,無法寸進。”

“而在衝擊十境領域的時候,因為煉神問題,亦是會導致衝擊的失敗,雖然有很多十境都是單一鍛體或者煉神的十境,可是……就算是單一十境,也需要鍛體或者煉神有著不弱的輔助。”

普度世尊畢竟是經驗老道之輩,經過一場驚鴻一現的交鋒,便能察覺出安樂身上的問題。

伯言聞言心頭不由一動,甚至有些欣喜。

如今安樂所帶來的威脅是肉眼可見的增長,江陵府被攻下占據,大理國的收複,如今整個大趙皇朝的西南片區都可以說被安樂給瓜分而走。

當一個勢力擁有了穩定的地盤,影響便會不斷的攀升。

更何況,安樂幾乎是兵不血刃的接管大理,更有陸依山這樣的傳奇國師相助,威脅甚至超越了如今的大趙。

僅次於西梁魔國。

如此威脅,在元蒙皇帝被封印的期間,可能會給元蒙帶來巨大的威脅。

“如今知曉安樂的心神出問題,也知曉他具體的修為水準,倒是可以好好的計劃一通……”

伯言眸光閃爍,心頭有了計較。

解決威脅最好的辦法,自然便是將威脅的源頭給扼殺。

“峨眉山感業寺麼?”

伯言輕聲喃喃著。

蓮華寺普度世尊眸光開闔深邃,望著元蒙帝國的左相伯言,這位左相伯言可也非凡俗,有著極致的才情,且乃是元蒙帝國隱藏的底蘊之一。

元蒙皇帝煉化了七道龍脈之力,掌握著龍脈之力的運用,當初獵鷹榜上的元蒙天才們,坐擁瓜分兩道龍脈之力,換來元蒙後輩蓋壓各方勢力各大國度的天才,元蒙皇帝諸多後裔分兩道,保證後裔的崛起與質量。

另外,陽翟王這尊十境亦是分一道,元蒙皇帝自身執掌一道……還有一道……大抵上是落在了這位元蒙左相的身上。

這也是為什麼蓮華寺的十境世尊,對於這位左相頗為慈眉善目的原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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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樂自然是不知曉蓮華寺的老和尚,與他驚鴻一瞥般的交鋒,竟然能夠察覺到他體內心劍的問題。

不過,哪怕知道了,安樂也不在意,因為他人若是有心算計,他亦是無法阻止,隨意隻能遵循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之舉。

王燕升跟在安樂身邊,周身環繞劍光,至劍長河的劍氣鋒銳噴薄,展開周圍的風浪。

“公子,你我這是去往感業寺?”

王燕升背負著手,不鑄劍的時候,他倒是又恢複了幾許身為鑄劍大師的威勢。

底下的山川在不斷的流逝,飛速被甩在身後。

“當初本就答應素珠上師和花夫人會走一趟感業寺,正好……這次去往。”

安樂點頭道。

至於大理國的局勢,有陸先生坐鎮,一切都不會有問題。

安樂與王燕升時不時的閒聊幾句,二人快速朝著峨眉山方向弛掠。

人在雲穹之中弛掠,安樂百無聊賴之間,其實也開始做其他的感應,他腰間有一塊令牌,正在微微散發著光澤。

這是聖師所給的聖境令,聖師曾說過,安樂何時擁有了十境戰力,就能夠開啟聖境令,讓他提早進入聖境之中曆練。

而如今,安樂其實已經有通過聖境令進入聖境的資格了。

當安樂氣血破九境的時候,就足以戰十境,更遑論如今氣血修為被提高到了九境後期,早就達到了開啟聖境令的標準。

不過,因為心劍問題,安樂並沒有急著開啟而進入聖境。

他持握著這枚冰冷的聖境令,可以感受到令牌的特殊材質所迸發的與眾不同的觸感。

對於聖境,安樂還是頗為期待的,哪怕是曆代山主,也隻有少數人可以得到聖師的允許,踏足聖境。

聖境到底是如何,安樂還真不知曉。

十境強者的飛行橫渡速度極快,隻是片刻時間,安樂和王燕升便已然橫跨了遙遠距離,當然也是因為感業寺的位置,甚至距離大理都不算太遠,因此抵達的很快。

雲流破開,清風拂麵,陽光從高空潑灑,如揉碎的黃金,點點灑落人間。

一座山嶽在灑下的黃金陽光下,熠熠生輝,彆樣秀麗。

峨眉山,古雅神奇,巍峨媚麗。

山勢綿亙曲折,千岩萬壑、瀑布溪流、奇秀清雅,故有“峨眉天下秀”之美稱。

安樂和王燕升懸浮在高空,眺望著這奇秀清雅的山嶽,可以感受到山嶺之間傳來的浩蕩的心神波動。

“感業寺不愧是以煉神聞名遐邇,尚未落入山間,便可感知澎湃心神。”

王燕升讚歎,作為劍池宮的鑄劍大師,他時常與天下修行者打交道,許多人會來求劍,故而見過接觸過形形色色的勢力。

“實際上,哪怕在感業寺中,能熬煉出心劍者亦是寥寥,公子隻是憑一篇花解冰所傳的劍瀑圖便可熬煉出心劍,天資與才情,冠絕人間。”

安樂瞥了王燕升一眼,好吹。

不過,安樂自是能感受到王燕升對他的推崇。

佇立在雲穹之上,觀望峨眉山,隱約可見山中有古寺點綴,宛若一朵朵盛放的繁花。

當瀕臨峨眉山感業寺,安樂心頭便變得平靜下來,躁動浮動的心神也像是得到了安撫,如靜溪流淌。

原本布裂的心劍,亦是穩定下來。

不僅僅是因為感業寺與生俱來的與心劍之間的聯係,更是因為峨眉山的山勢,所形成的帶來的洞天福地之感。

安樂吐出一口氣,這峨眉之地,當真是煉神的好去處。

撣了撣身上白衣不存在的塵埃,安樂眉心與王燕升飄然落下,於峨眉山下落定。

溪深古雪在,石斷寒泉流。

山中寒意未曾消,甚至還能見到些許霜雪。

順著泥濘且嶙峋的山路,朝著那隱匿於峨眉山間的古刹行去。

二人未曾直接飛馳落在感業寺的古刹中,那樣的舉措太過不禮貌,緩緩登山道而入古寺,才是正確的姿態,不強勢,不盛氣淩人。

眾岫聳寒色,精廬向此分。

山道之上前行,以二人的修為和腳力,再過嶙峋猙獰的山道,都難以阻礙二人分毫。

安樂心境寧和,倒是也不急,王燕升背負著手,亦是欣賞著山間景色。

林間有“吱吱”的叫喚聲響起。

隨後,成群結隊的獼猴自深山古樹之間躍然而來,在枝乾間騰挪,似乎不怕生,帶著好奇的目光,望著行走在山道間的安樂與王燕升。

甚至還有一隻獼猴頑皮的躍動,尾巴勾著枝乾,從樹上垂落,伸出手欲要抓王燕升抱在懷裡的那柄至劍長河。

啪!

王燕升笑著以至劍長河拍打了下獼猴的手掌,疼的那獼猴齜牙咧嘴。

“這些獼猴,著實頑劣,看來感業寺的僧人們對這些獼猴多有放縱。”

王燕升笑道。

那隻被打的獼猴,則是縮回樹乾上,不住的跳腳,隨後眼睛變得猩紅起來,空氣中傳蕩出了心神波動。

“脾氣還不小,想要報複回來,這都有點化作妖物了。”

王燕升再度一笑。

區區一頭小猴妖,對他而言,彈彈指的事。

安樂白衣勝雪,瞥了這尊跳腳,擴散心神的獼猴一眼,體內五臟之中,有轟鳴響徹,一股魔猿異象呈現。

那催發出心神力量的獼猴頓時呆滯住了,它在安樂的身上,看到了一尊高達萬丈的巨猿,捶打胸膛如上古聖魔戰場的戰鼓擂動。

小獼猴雙腿一軟,直接從樹上掉了下來。

啪嗒一聲摔在了地上,瑟瑟發抖,再也不敢有半點凶戾。

周圍的獼猴亦是尖叫連連,緊緊抱著樹乾,不住的顫栗和恐懼,身為妖物的本能,讓它們明白眼前的存在,絕對是不好惹的。

王燕升看著瑟瑟發抖的群猴,前後態度的變化,著實把他給逗笑了,忍不住指著那自己從樹上掉下來的小獼猴捧腹而笑。

忽而,安樂收斂了五臟之中的魔猿異象,目光抬起,望向遠處升起山霧的山道。

叮叮當當的銅鈴聲響徹,隨後,一道身影浮現,同樣是一隻獼猴,不過與這些小獼猴不同的是,這尊獼猴身披袈裟,慈眉善目,竟是有種佛韻藏於其中。

“阿彌陀佛,兩位施主修為強大,何必與貧僧這些佛子佛孫們一般見識呢?”

獼猴尾巴甩動,毛茸茸的雙掌合十,輕聲說道。

“一頭妖猴,修為很強。”

王燕升眯起眼,感覺這頭妖猴的氣魄絕然不凡,隱約間,竟是讓他都有種心驚肉跳之感。

安樂盯著披著袈裟的獼猴,對方身上的氣血湧動,裹挾著妖氣,蘊含著大暴躁與大恐怖,眉心更是隱隱泛光,心神同樣不俗。

“十境?”王燕升咋舌,這峨眉山中,一隻猴子居然是十境?

“這是一頭至少萬載歲月的妖王,踏足十境,並不稀奇。”安樂說道。

他的目光落在披著袈裟的老獼猴身上,溫和一笑,一縷縷歲月氣頓時從老獼猴身上抽離,被安樂所汲取。

嗯?

安樂麵容燦爛,有微笑浮現。

因為他在這一波的汲取中,竟是取到了一縷流金歲月氣。

“二位施主,玄珠上師感知到二者的到來,特讓貧僧來迎接二位,二位請隨貧僧而來。”

老獼猴笑道。

安樂和王燕升作揖回禮,跟隨而行。

因為安樂收斂了氣息,這些獼猴不敢放肆,一個個縮在一起,漆黑如寶石的眼睛,盯著安樂和王燕升離去的方向。

徒步在嶙峋山道上行走,兩側風景如畫,不斷的變遷,一片白雲千丈峰,殿堂樓閣架虛空,當踏過青石長梯,便望得一片古刹,古刹刷著黃色圍牆,上書大大的“佛”字,有鐘磐敲打之聲,自其中飄蕩而出。

古刹之中,有一道曼妙的身影緩緩走了出來,竟是一位女子。

不是彆人,正是回歸感業寺的花夫人。

女子穿著白色僧衣,不施粉黛,卻依舊美的絕豔,雍容華貴的姿態,哪怕是臃腫的僧衣都難以掩飾。

“安樂,王大師。”

花解冰得知安樂和王燕升登臨感業寺,便特意在山門口等候著。

“花夫人。”

安樂再度見到花夫人,熟人相見,讓他心緒頗為開懷。

片刻之後,素珠上師亦是飄然而出,見得安樂,眼眸微微一凝,九境圓滿的她自然感知非凡,一眼便看到了安樂身上的情況……不太妙。

“安公子……心劍出問題了?”

素珠上師落儘三萬三千煩惱絲,宛若白衣觀世音從畫卷中走出,黛眉微蹙,不由詢問。

安樂笑著點了點頭:“所以才特來感業寺尋求解決心劍之患的辦法。”

“介意讓貧僧感知一番嗎?”

素珠上師雙掌合十,問道。

她能察覺到安樂的心劍出問題,卻不知道問題有多嚴重。

安樂倒是並不在意,眉心微微泛光,素珠上師目光一閃,眉心有一抹白光飄然而出,躍然入了安樂的眉心之中。

片刻後,素珠上師俏臉微微一白,身軀一晃。

猛地睜開眼,長長的睫毛下,是驚駭欲絕的眸子。

“如此嚴峻?!”

她看到了安樂的心劍之上,密密麻麻的布滿了裂紋,看上去……簡直觸目驚心,若是換了任何一位感業寺的心劍修行者,怕是都已經扛不住心劍破碎,心神消散了。

安樂笑了笑:“還好,想要來感業寺尋一波,看能否修複心劍。”

素珠上師凝重無比,都沒了老友相見的興奮了。

“安公子的心劍之傷,隻能前往煉心窟深處,唯有依靠煉心窟深處的心火池,才可重塑心劍。”

身披袈裟的老獼猴開口。

素珠上師聞言,朝著老獼猴行佛禮:“六耳前輩說的有理,可想要在煉心窟中行至深處,難如登天,更莫要說踏足心火池了,所以還是想要詢問下師叔,興許師叔有什麼更好的辦法……”

老獼猴聞言一笑,點了點頭,便不再言語。

“解冰,你陪一下安公子與王大師,我去尋下師叔,老師入了始皇陵墓之中尚未回歸,隻能尋師叔幫忙。”

花解冰鄭重點頭,能讓素珠上師都覺得棘手,看來安樂的情況,不容樂觀。

少年走到如今這一步,堪稱奇跡,花解冰還真不願看著少年奇跡就此消亡。

她甚至有些自責,是否是因為她傳授的《劍瀑圖》,將少年引上了心劍之路,所以才導致了如今的局限性。

“無需,貧僧來也。”

不過,就在素珠上師打算離去的時候,一股磅礴的佛光湧動而出,一道蒼老的老嫗身影從古刹中飄然而出。

那是一位老邁的老嫗,歲月在其麵容上留下了極多的痕跡,溝壑縱橫,宛若刀削斧鑿。

比起曾經在地宮中有過碰麵的靈珠上師,蒼老太多。

“玄珠師叔。”

素珠上師見到老嫗,雙掌合十行禮。

老嫗拄著拐杖,點了點頭,隨後深邃且渾濁的目光,望向了安樂。

“在下玄珠,見過安公子。”

“聽聞安公子曾在滄浪江斬仙人,著實驚歎,如今一見,確為不凡。”玄珠雖沒有絕美容貌,可蒼老的麵容,依稀可見年輕時候的絕世容顏。

“玄珠上師謬讚,斬的不過是仙人一縷元神化身罷了,且也非是憑借自身實力斬的仙人,當不得誇耀。”

安樂擺了擺手。

滄浪江一戰的消息傳開,或許傳的沒有那麼快,但是在頂級強者之中,絕對流傳極廣。

虎玄空等人乃是真武觀布下的手筆,自然惹來佛門三寺的關注。

“正如六耳所言,公子的心劍滿是裂痕,其上有一股難以抹去的強橫氣息……修補其實很難,唯一的機會……便是熔鑄重塑,重塑心劍,接連心神。”

玄珠上師道。

“重塑心劍……”安樂凝眸,聽起來似乎便不是一件容易之事。

“風險很大,但是至少有渺茫的希望……”玄珠上師歎息道。

老獼猴亦是雙掌合十:“難度太大,唯有煉心窟之中方能熬煉,唯有心火池才可重塑……可是,煉心窟和心火池都為感業寺重地,從不對外開放,安公子畢竟非我感業寺僧人,怕是不得入窟。”

素珠上師和花夫人聞言,麵色皆是一變。

玄珠上師亦是蹙眉,滿是溝壑的臉上,流露一抹凝重。

“安公子,這位六耳上師,乃是我感業寺看守煉心窟的坐鎮上師,想要入煉心窟,需六耳上師的認同方可。

玄珠上師沒有想到六耳獼猴會開口拒絕。

如今的安樂,身具大氣運,更有澎湃至極的無敵勢……如此機緣之人,絕對是佛門三寺都想要拉攏之人。

更何況,安樂與花解冰還有素珠、靈珠之間都有緣分與關係,這個忙不幫,有些說不過去。

但是,玄珠卻也知道,規矩有規矩存在的必要,因此隻是喟然歎了口氣。

儘管他很看好安樂,可卻無法因為安樂而改變與打破感業寺內的規則。

“六耳上師,不知在下如何才能登臨煉心窟?”安樂倒是並不焦急,對方沒有完全堵死進入煉心窟的道路,就說明還有機會。

身披袈裟的老獼猴,雙掌合十,目光深邃的看著安樂。

許久後,才是一笑:“貧僧與公子打個賭如何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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