劍氣如光衝牛鬥,豪氣乾霄碎暮雲
一道衝天而起的白芒豪氣,宛若一道光柱,灌入靄靄暮雲中,似是將積蓄著春雨的黑雲都給撞開了巨大的空洞漩渦。
無敵勢、豪氣引、浩然劍氣
三股氣機交織,在這一刻,望湖樓上,少年渾身泛光,宛若絕世天仙,執起一劍,欲要斬去心中的不平。
匹夫重義氣,手刃所甘心
安樂欲要順心頭一股氣,自是不會再有過多的猶豫悍然下殺手,自他從白玉長堤上,禦墨池而起,便已然下殺人絕心。
青山嗡吟,低沉且痛快,雖然因為安樂的修為難以破開金剛鐘的防禦。
可青山自是不俗,與安樂怒火衝冠的心緒遙相呼應,仿佛化作了絕世鋒銳的寶劍,那破爛竹鋒之下,隱藏出可斬萬物的豪情。
這柄不知品秩的破爛竹劍,似是向整個人世間展現出它的鋒芒,畢露的鋒芒,哪怕是三品防禦法寶,亦難以攔阻其鋒銳
安樂尚且覺得不保險,動用了豪氣引中的些許好奇,加持了自身力量與修為。
豪氣引道果是安樂的真正底牌,哪怕是在與法空和尚的交鋒中,都未曾引動絲毫。
因為對於安樂而言,豪氣引屬於跨大境而戰的外力,在豪氣引之下,力量能得極大的增幅。
故而,安樂輕易不動用豪氣引,可這一次,為了打破金剛鐘的防禦,牽引了一縷豪氣引的力量。
豪氣本無多,一縷重千鈞。
一縷之下,本該為七境修行者方能破開的金剛鐘防禦,在這一刻,被安樂給硬生生的斬開
將躲在裡麵,本不覺得會遭遇死亡危機的秦千秋,一劍貫穿,釘在了地上
望湖樓的樓層木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,隱約間似乎要破碎開來。
安樂的崩劍勁,加上豪氣引,再以青山之鋒銳,終於打破了秦千秋的龜殼,一聲鐘磐悲鳴之聲炸響四周。
秦千秋周身的古鐘金芒儘數散去,他胸口佩戴著的小鐘吊墜,頓時裂為兩半,神光儘去。
躲在金剛鐘下的秦千秋,終於徹底呈現出身形。
一劍穿胸而過,帶起一抹綻放的鮮紅血花。
殷紅的鮮血,自地板上湧動開來。
秦千秋的眼中猶自帶著一抹不可置信,天地似乎都在這一刻安靜了下來,他感受著穿膛而過的竹劍,仿佛生機與力氣在快速的從他血肉中脫離。
他的修為,在安樂麵前絲毫形成不了任何的阻礙與抵抗。
眼前這個白衣俊朗少年,是真的要殺他,真的敢殺他
死亡,距離他越來越近了。
秦千秋眼眸中,恐懼像是倒入清澈池水中的黑墨,快速的擴散,刹那間便吞沒整座清澈池水。
他高高在上時,可輕易的主宰他人的生死,玩弄弱者的性命。
可是,當他跌落塵埃,靠近死亡時,他同樣會恐懼。
甚至,比那些被他主宰與玩弄的弱者,更加恐懼
“饒饒了我”
秦千秋被釘在地上,身後的木板地麵炸開宛若佛祖蓮花般的形狀,他艱難的抬起手,雙掌合十,作哀求狀。
在死亡麵前,他並沒有比任何人高貴多少。
安樂一席白衣鼓蕩春風,墨池懸於肩側。
他淡淡的看著地上的秦千秋,道:“一而再,再不可三,君子以直報怨,順我心氣。”
“意氣,豪氣,浩然劍氣,俱要一順,這一順,便需你一死。”
安樂道。
“你殺了我你將麵臨秦相府的雷霆震怒還會惹來大皇子的怒火”
秦千秋感受空氣中猶如實質的殺機,再也繃不住了,口吐鮮血,眼淚不斷流淌。
他從未感受到絕望,從小錦衣玉食,被秦相捧在手心,感受著無儘榮華富貴的他,第一次明白絕望帶來的窒息感,真的如深淵一般。
秦相府那些文散官,為何未曾來救他
還有那些大皇子麾下的武官將軍,為何皆未曾來救
秦千秋已然不知道,他也管不了那麼多,高貴的他,終究還是開始低聲下氣的求饒。
然而,安樂心意已決,今日不殺秦千秋,所有的氣魄俱會因此而動搖,難以穩固,乃至崩塌,這絕非他所願意看到的。
今日之事,已經鬨大,以他的心神感知,可以清晰的感知到望湖樓外諸多強大的元神氣機,那一尊尊元神,宛如煌煌大日,心神之熾烈,似可掀翻西湖水。
但是,這些強者俱是被李幼安給攔阻,止步於望湖樓外。
顯然,李幼安這是在為他創造一個順氣的條件。
安樂若是在此刻退縮了,或是因為畏懼和心軟,停下了手中的劍,那寒的不僅僅是自己的心,挫的不僅僅是自己的銳氣。
更有為他出頭的太廟老人,還有為他攔阻諸多強者的李幼安。
他們之所以為他出手,不就是因為那一口少年意氣
為那衝天的豪氣
安樂眸光中倒映著秦千秋的討饒之聲,望湖樓外,亦是有強大的修行者元神震蕩,發出了呼喊,讓安樂冷靜,莫要下死手的聲音。
可是,安樂不再去聆聽。
墨池緩緩下沉,劍尖往下,在心神控製下,懸在了秦千秋的頭顱上方。
秦千秋的眼眸緊縮,盯著那懸浮於頭頂的劍,一股寒意與絕望徹底蔓延渾身。
“不”
秦千秋低吼。
墨池下墜,瞬間紮入秦千秋的眉心,鋒銳的貫穿其頭顱,洞穿了望湖樓的木板地麵。
秦千秋的怒吼與生機,幾乎是在刹那間被掐斷。
安樂身上的氣機,於這一刻運轉愈發的順暢,陡然湧蕩在望湖樓層中的春風,吹鼓起他的衣裳。
灌入雲流之中的豪氣開始緩緩散去,煌煌浩然劍氣卻宛若洗禮後,愈發的清明與純粹。
最主要,少年身上的意氣於此刻再無阻遏,通達通神。
與此同時。
安樂的眼前,湛藍光幕呈現。
無畏心道果帶來的反饋。
殺死了鍛體五境的法空和尚,帶來的反饋自然亦是不俗,安樂白衣之下,肉身似乎發出了金鐵交戈之聲,一股磅礴的氣血,在體內湧動,自內丹中噴薄而出,遊走渾身,使得身軀蒸騰起熱流。
渾圓內丹懸於丹田之內,隱約間,有上古妖虎吼墜星辰,有凶羆動蕩山嶽,魔猿咆哮空穀等等異象浮現,交融入丹田之中。
鍛體四境,武道通玄意,水到渠成。
大多數武道玄意,皆與自身鍛體法門有不可分割的關係,所謂的玄意,其實便是法門精髓的領悟,領悟精髓,氣血運轉間,可迸發出玄奇異象。
類似氣血蒸騰時所形成的類似海市蜃樓般的幻象。
這便是武道通玄意,雖是幻像,可在戰鬥過程中,若是加持於攻伐中,可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。
安樂修古妖五禽經,如今自然領悟的武道玄意,便是古妖五禽,將五禽異象融於丹田之內。
在這一刻,安樂的鍛體修為得無畏心道果反饋,一股清氣蔓延渾身,徹底的衝破了阻隔,領悟武道玄意,踏足鍛體第四境
至於煉神境界,因為剛凝聚元神不久,清氣的反饋,雖然讓他得到了不小的提升,但想要衝擊煉神坐忘,還是差挺多。
不過,安樂的元神在清氣反饋下,壯大許多,端坐心劍劍胚之上,宛若一尊真正的神靈盤踞。
心神微動。
青山與墨池自秦千秋的屍體上掠起,回歸他的身邊。
劍身輕顫,抖去其上沾染的鮮血,安樂將二劍彆在腰間,發絲與白衣在高樓之上的疾風中,獵獵作響。
望湖樓中,王勤河躺倒在地,怔然的看著毫不猶豫破開了金剛鐘,殺死秦千秋的安樂。
這一刻,一股寒意自王勤河心頭湧起,當然,更多的還是一股悲涼,望著好友身死於側畔,心神遭受極其強烈的衝擊。
他仍舊不理解安樂為什麼一定執意要殺秦千秋。
殺了秦千秋,等於徹底惹怒秦相,到時候秦相怒火,定會如山崩地裂,儘管安樂背後有人,可定然無法時時刻刻保護著他。
以秦相的手段,安樂最終會被弄死。
林府與秦相府的矛盾,便是因為秦相府大公子的死,如今,安樂又殺了秦相最喜愛的孩子。
這個仇怨,是徹底無法善了。
如今的安樂,在秦相麵前,太過渺小,秦相府的力量,大到安樂不可想象,偌大臨安城,多少達官顯貴,多少權貴皆與秦相有所勢力上的糾纏。
文院、武廟之內,俱是有秦相的人。
安樂興許從今日起,便將在臨安寸步難行。
不,殺了秦千秋,安樂甚至沒有明天了
林府花解冰保不住安樂的。
“你為何一定要殺”王勤河看著那佩劍佇立望湖樓上的安樂,問道。
安樂並未扭頭看他,卻淡淡回道:“正如我與你所說的那般,為心中一股意氣。”
“是秦千秋三番五次要置我於死地,我隻是回應他一次而已,殺人者人恒殺之,他既然選擇殺我,難道就沒有想過會付出代價嗎”
“你說,若我被秦千秋所殺,大趙的律法會為我而懲罰秦千秋,讓其為我償命嗎大抵是不會的,因為他是權貴,他背後的關係錯綜複雜,他有著常人難以想象與企及的地位與身份。”
“殺了我,或許會遭遇些麻煩,會付出很多代價,但秦千秋不會死,秦相會保護他,護住他的命。”
“儘管付出很大的代價,可那些代價於權貴們而言隻需要花費些時間便能重新聚斂。”
“所以,你覺得公平嗎我意能平嗎”
“因此我不去想什麼利弊的權衡,不去想殺死秦千秋之後,所將麵臨的風雨與風暴。”
“我隻求一口意氣通順,念頭通達。”
安樂說完,便不再言語,一步踏出,身軀驟然自望湖樓上往下飛速墜下。
當臨近地麵時,心神湧蕩,於周身環繞,緩緩的止住下墜身形,平穩落地。
腰間佩劍,安樂看了一眼那穹天之上懸浮的一道又一道強者心神,麵容上毫無情緒波動。
李幼安端坐虛空,腿上橫著一柄星光爛漫的千百怒,望著少年意氣風發,豪氣、意氣與浩然劍氣像是煌煌如烈日般璀璨,唇角亦是不自禁的掛起一抹欣賞的笑意。
在他眼中,秦千秋根本算不得什麼,哪怕是秦相子嗣又如何不過是一個混吃等死,仗著家世囂張的無用小輩罷了。
可安樂不一樣,安樂今日這一劍落下,殺了秦千秋,殺出個念頭通達,這等魄力與豪氣,讓李幼安亦是不得不動容。
那股不低眉折腰的品性,的確是與青山契合,難怪能承青山青睞。
這一日,他李幼安出劍攔阻,的確不曾浪費了心意。
漫天文散官漂浮於半空中的元神,則是微微顫栗,秦千秋死了。
此子當真於眾目睽睽之下,破了金剛鐘,殺了秦千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