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3章 鼎中香火夢裡煙(上)(1 / 2)

禦煞 尋春續晝 17037 字 3個月前

浩渺煙波,無垠海上。

倏忽間,連綿不止的狂風裡,一葉孤舟破浪而行。

不時有浪頭湧起,泛著白花的海水打落在那輕飄飄的孤舟上,卻陡然間見得船身上靈光乍現,兜轉之間,便將一切蒸騰的水汽儘都排開。

再看去時,船頭處,仍舊是楚維陽扶著拐杖,饒有興趣朝著茫茫大海探看的身形。

早先,聽得了些道城中尋常人的隻言片語,頓覺得隻身一入了外海,便是一步一死難的苦局;再後來聽得多了,聽到他們口中不知道傳了幾手的,關於外海的詳細消息,反而又更是茫然,更是因此懼怕那茫然之後的無知。

可此刻真正的闖入外海裡,立身在那孤舟的船頭,楚維陽便隻覺得有趣。

今日裡得以破開心中障,尤勝煙波中踏出五層雲階!

那狂風,那海浪,那無垠水下的萬象。

一切都是那樣的有趣!

正思量著,楚維陽一手揚起,翠玉火化成白鵠之相,飛掠而去,倏忽而歸的時候,便教楚維陽將一尾魚甩在了身後的木桶裡。

又四下打量了幾眼,見得沒了甚麼遊魚蹤跡,楚維陽這才將手腕一翻,捏著一麵羅盤,艱難勉強的學著辨彆方向。

羅盤乃是淳於淮所遺,辨彆、使用法門更是登上船來之後,剛剛從淳於芷顯照的神魂記憶裡學會的。

這便是庭昌山的妙處了,換做是旁的人,隻得問乾元宗修士劍法,問神宵宗修士雷法,問丹河穀修士火法,唯庭昌山,一座金丹大修士的道場,連聖地大教都不是,可卻偏偏能夠喊出“化千劫、掌萬法”的偌大聲勢,便在於山中傳續法門之駁雜繁複,幾不可想象。

這是丹霞老母一路從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優勢所在,也是如今晚景愈近,不得不費勁心思百般謀算的弊端所在——掌萬法,而無一法可傳續教化,故香火鼎盛,卻也是法統難繼。

但對於楚維陽而言,他正需要的,便是這種駁雜,這種幾若麵麵俱到的傳承。

好在,這些淳於芷都有,也好在,楚維陽幾乎可以用顯照心神記憶的法門,在需要的時候直接“學習”。

當然,這一切的前提在於,不得頻繁以致於真個傷到淳於芷的真靈,她的魂魄稍有潰散,那損去的記憶,便意味著又有許多庭昌山妙法將會與楚維陽無緣。

同樣的,在當淳於芷從那種劇烈的痛苦裡一點點回味著鮮活的感觸時,她也不忘記告誡楚維陽:

“楚維陽,你需得明白,當時鎮魔窟中可是有許多的人,比你晚進來、比你狀態好的人,應該是大有人在,可為甚麼最後你們宗的長老偏偏還是將《五臟食氣精訣》傳給了你!

很多時候,所謂的香火,所謂的法統,所謂的傳承,那些看不見摸不著,教人覺得虛浮的東西,卻是實實在在的存在著,存在於天機變化裡,存在於因果糾纏中,這法門就是因果!

你是盤王宗的傳人,你學去了本宗古經,乃是順理成章的事情;你是鎮魔窟逃囚,與劍宗本就有著因果在,再去學四時劍,便顯得無足輕重了;至於道果遺蛻,畢竟,斯人已逝。

可唯獨庭昌山的諸多法門,要不是那一日裡……我許是連《五鳳引凰南明咒》都不會教給你,可一旦開了這個頭,怕就是沒有終了的那一天,我不是在勸阻你,隻是想教你明白——

你從我這兒多學一部法門,你與庭昌山,更準確的說,是你與丹霞老母的因果,便會越糾纏越深邃,直到徹底變成一個解都解不開的扣子,彼時,這團亂麻,就是你或她的災劫!”

當時,聽得了淳於芷告誡的楚維陽,隻是笑著在體悟顯照於心神的記憶畫麵,卻並沒有回應淳於芷。

畢竟對於一個也許明日就要倒在體內煞炁爆發中的人,去談論十幾二十年之後某天的苦難,實在是太過於縹緲的事情。

路是一步步走出來的,他已經隻身入得大海,便無懼風浪,隻是需得這一步邁出的時候,確保自己仍舊活著!

這磅礴的意蘊,漸漸有了幾分大海的遼闊與渾厚。

某一刻,楚維陽開始有些期待著夏天的正式到來。

正走神兒間,又是一道風浪席卷而來。

布置在孤舟上的禁製靈光避開了海浪,但狂風仍舊席卷著楚維陽的衣袍,獵獵作響。

清瘦的身形在這自然的偉力下略略的搖晃,年輕人遂定了定神,仔細辨彆過方向之後,將一道道法印打落入船中的禁製靈光裡,乘風破浪間,便見孤舟微微偏移著,似是早有目標一樣,朝著某處疾馳而去。

與此同時,楚維陽將手中羅盤一收,彎腰提起木桶,便往船艙中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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船艙裡,許是經年受著無垠外海的磋磨,幽暗之餘,又甚是潮濕。

那幽暗,有些像是曾經艱難存活著的石窟,一趟的鬼蜮陰森;然而這等潮濕,又和曾經的酷烈大有不同,帶給楚維陽某種滿是彆樣風情的不同感觸。

隻是恍惚間,一想起曾經來,楚維陽便覺得有一團心火,在胃囊丹鼎裡乾燒著,那炙烤丹鼎的焦灼意蘊,幾乎無端的讓楚維陽的饑餓感覺憑空盛上七分!

且伴隨著楚維陽的回憶愈發的延宕開來,這樣的感覺也在愈演愈烈著。

直到伴隨著船身的搖晃,麵前的大釜之中漸漸傳來魚湯鮮香的味道,楚維陽方才從回憶中清醒過來,他低下頭,不顧大釜中魚湯燒得滾燙,滿滿一大勺撈起,楚維陽就直接仰頭,連湯帶肉全吞吸到了口中。

他像是在用一團灼熱的火焰,去澆滅另一團繚繞不熄的火焰。

等楚維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出來的時候,他再偏頭看去,船艙中僅有的那張木桌上,是寶劍橫在正中央,而緊貼著寶劍劍身的,則是楚維陽從青荷姑娘那裡扣下的那數枚玉簡。

仔細看去時,那縈繞在玉簡上的,仍舊是屬於禁製秘法的靈光。

於是,楚維陽的聲音便透過禁製鎖鏈,傳遞入法劍中去。

“芷姑娘,我這幾日,可是天天的將庭昌山妙法掛在嘴邊上,怎麼解開個禁製秘法,還這般的困難?芷姑娘,沒人家有心眼,可這比拚手段,幾若是隔空鬥法的事情,可不能就這麼輸給人啊!說到底她不過煉氣期,你可是數煉丹胎的修士!”

沒等楚維陽繼續說下去,心神之中傳遞而來的,便是淳於芷略顯焦躁的聲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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