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章 寶劍鋒從磨礪出(4k)(1 / 2)

禦煞 尋春續晝 21473 字 2個月前

越過楚維陽越走越近的身影,那女子的魂影最先看向去的,是楚維陽的身後,是那具仰倒在草叢中的馬管事的殘軀。

劍宗門人,掌劍合擊,天海同色,承乾法脈。

哈……手足親朋?

一位鎮魔窟逃囚的朋友?

手中動作頓住的第一瞬間,想到這裡,那女子的魂影挑了挑眉頭,幾乎要譏誚的笑起來。

而原地裡,楚維陽沉鬱的目光從半懸空中的這一應事物裡仔仔細細的掃過,那三十六枚懸浮而起的長劍碎片,那一團團煉金融化後的漿泥,那一泓恍若星河倒映的清泉。

尤其是那一泓清泉,沒來由的,楚維陽竟然從其上感應到了些許微末的氣機牽連,再仔細感應著一番,楚維陽遂明白過來,那是有曾經自己凝煉過的煞漿,被人以獨特的法門,澆灌與滋養過這一泓清泉。

唔,原來這靈物,真真是與自己有緣分在的……

想明白了這一層,楚維陽這才走到了近前,仔仔細細的觀瞧著那女子的魂影。

哪怕虛幻的身形仍舊朦朧模糊,可湊得近了,女子的那張臉遂也教楚維陽看的仔細。

老實說,很是有意蘊的一個女人,不同於浮於表麵的豔美,那種獨特的意蘊讓她整個人展露著獨一無二的風姿,像是烈烈寒風中最淒清的那道霜,像是萬仞山頭最陡峭的那塊石,像是浩瀚星海裡最微茫的那顆星。

然而美中不足的是……嘴唇極薄,卻又是嫣紅顏色;眉似柳葉,偏生聳聚在中央。

尤其是這一四目相對,眼見得那幾乎是譏誚的笑容,這女子的魂影愈發給人一種刻薄的感覺。

可偏偏又正是這種刻薄的風情,哪怕隻是朦朧的魂影,這女子卻給了楚維陽一種強烈的——仍舊鮮活的存在感。

對視著,沉默著。

該說的話已經說儘,楚維陽在等一個回應,在等一個答案。

而看著楚維陽那空洞而沉鬱的眼眸,無端的,那女子譏誚的笑容緩緩地收斂了起來,她似乎本有一番譏諷的話要說,卻儘都吞咽了下去。

“練劍法的人,不需要優柔寡斷,你方才殺得了他,卻未曾殺得我,是,那瓶中毒炁詭譎的厲害,能震懾魂魄真靈,可這又如何呢,能決死否?

躺在地上的這個人,想來你該知道他的身份,我是他的大姑姑,是閆見明的大師姐,說起來錯非我那一日闖山,你未必有今日死裡求活的機緣!

與你說這些,是想要告訴你,我本非是這樣的境遇,如今隻落得了一點魂魄真靈,旁的便再難顧慮周全,唯有一個念頭,就是繼續活下去,不論是甚麼法子,人總是要繼續活下去的!

可若是絕了我的活路……

我本是凝煉丹胎的境界,雖說隻剩了殘魂,早先時還折損了本源,如今更受了毒,昔日裡一身的本事還能用出來多少,便連我自己都說不好,隻是若真的到了那個份上,我有心搏命一試,你又願意冒這個險麼?”

原地裡,楚維陽靜靜地聽著,起先時隨著女子的話,一句一點頭,可是等她話音落下時,楚維陽卻猛地搖了搖頭。

“嗯……淳於姑娘,你這話,講理,又蠻不講理!是了,貧道才疏學淺,沒那拘魂拿魄的手段,可若是我所學不差的話,咱們隻需這麼僵持在這兒,許是一時半刻,許是小半時辰,你除非化成陰靈,否則日頭一毒,就隻有魂飛魄散一條路可走。

且有這毒炁在,拚死搏命的話,說一說嚇唬嚇唬人就得了,你甚至不會有出手的機會!那到時候,這些,這些,還有這些,就儘都是貧道的……不對,是儘都物歸原主,還回貧道手中!”

見楚維陽另一隻手抬起,從漫空中這一應事物上虛虛掃過,那女子的臉色愈發難看起來,她數度想要說些甚麼,可嘴巴張了又張,最後隻得歸於沉默,死寂一樣的沉默。

而與此同時法,反而是楚維陽半低下頭,摩挲著瓷瓶上的塞子,喑啞的聲音悠悠的響起,像是鬼蜮裡傳出來的蠱惑人心的魔音。

“當然了,我也不是真的想要把姑娘你往絕路上逼,舍去了你,這斷劍就是一枚枚破鐵片,這煉金就是硬的不能再硬的臭石頭,這靈物……便也仍是不曉得名堂的東西。

但我看,姑娘似乎是一個有想法、有辦法的人,你準備拿這些做得一番事情,我沒旁的心意,隻是想在邊上幫一幫你。

你看,你拿著我的東西自用,我還願意在邊上幫你!

話又說回來了,你殺了我的手足親朋,這亡命路上漫長且孤寂,需得再賠我一個說話的人,這樣想,真是再講理不過了!”

還是長久的沉默。

隻是楚維陽用手指捏著那瓷瓶口的塞子,不斷的左右擰動,發出木塞與瓷瓶口劇烈摩擦的刺耳聲音。

“姑娘,這可是你自己剛剛說的……不論是甚麼法子,人總是要繼續活下去的,你騙我沒有關係,可不能自己騙自己……”

仍舊是長久的沉默。

楚維陽這裡抬起手來,隻拿兩根手指夾著瓷瓶的脖頸。

“我明白,姑娘家的,麵皮總是要比彆人薄上許多,那麼我來開這個話頭兒——淳於姑娘,你看看,我掌握著《清微雷雲篆籙書》還有《九元祈靈赤文諸符通旨》,若是要重新煉這麼一柄靈韻充足的法劍,該用哪一部符籙來篆刻禁製?”

說到這裡,楚維陽才又微微一抬頭。

“姑娘?”

原地裡,沉默了好半晌,那女子的虛影到底還是譏誚的笑了起來。

“今兒個可算是瞧見了,原來你們魔道修士,都是這樣給人講道理的!”

回應女人魂影的,是楚維陽頗灑脫的一笑。

“可莫要汙我名聲,我如今是劍宗半個弟子,往後……或許還是庭昌山的半個弟子!

相信我罷,姑娘,這會是一個好的開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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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方,庭昌山,道宮密室中。

寬敞的密室裡,四壁儘是香燭繚繞,煙塵滾滾恍若是層疊霧靄,隱約看去,正北麵的牆壁上,高高懸著玉髓河南北的千裡堪輿圖,寶圖下,長長地條幾上麵,是一麵滿是丹漿酒液的銀盆。

盆前,浩渺神光裡,顯照著的,是丹霞老母的法身。

而密室的正中央,一麵冰棺鎮在那裡,透過晶瑩的靈光看去,內裡橫躺著的,是一個滿有意蘊的女子,薄薄的血色嘴唇,柳葉一樣聳起的雙眉,又平添了三分刻薄。

這會兒,丹霞老母站在那麵銀盆前,乾癟的恍如枯枝的手指輕輕晃動在丹漿酒液的上方。

不知是法力高深,還是有風吹拂而來,丹漿酒液的表麵,蕩起了層層的漣漪,乍看去時,像是玉髓河北麵那連綿群山交疊成的細密皺褶,像是山山水水促成的自然和諧,像是高牆上懸掛的堪輿風水。

而丹霞老母枯敗乾癟的手指輕輕地在丹漿酒液的上空摩挲著,便有一點點靈光恍如光雨一樣,乘著清風,灑落進丹漿酒液裡。

乍看去時,恰恰似江山雨落,無儘唏噓。

與此同時,丹霞老母的口中,同樣有含混的道音回響。

“九層靈台上,八寶紫府中。”

“化千劫而駐庭昌,掌萬法而號丹霞。”

“過鵲橋而揮灑甘霖,越昆侖而降服龍虎。”

“垂幽渡厄,擎日祛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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